□董全云

“扣碗一样的山梁，一座毗连一座。在两座最高的山梁之间，夕阳漾起了淡红色的云絮。向南的山坡，覆盖这青釉色的影子，一片叠一片，有了渐暮的气息。”来自江西上饶的散文作家傅菲深入武夷山北部余脉荣华山，客居一年多，和大自然亲密相处而创作的散文作品集《深山已晚》，讲述了大自然的四季之美、万物孤独而富有情趣的生活形态。

读傅菲的文字，好像源源不断地从山野吹拂着菊花的清香。他用诗的语言、拟人的手法，描绘见到的春夜山中闪电雷鸣的情景：“长发遮蔽的大地，在闪电照射之下，露出静谧的睡姿，山峦起伏，草泽随时会喷出泉水，鱼戏荷田于东。荷花在颤抖，舞者摇曳多姿，她的裙裾被风鼓起，随腰身旋转……”这样一道雷电的洗礼，如巨大银鞭催发雨水湿润后的山野万物，蓬勃生长，生生不息。

他在这里煮茶、看星星。“星光落在粟米黄的茶桌上，木蚊依稀。香椿树叶在颤动，嗦嗦嗦，似风的翅膀掠过水面。星光也落在我手上——一双近乎僵硬的手，已多年失去心理学意义，限于搬运、挖掘，而不知道拥抱相逢和握手相别。星光也落在星光里，彼此交织，形成更密更白的星光。星光最后落在薄薄的鬓发上，如白霜。”当读到这些文字，冥冥中仿佛满天星光落在我们的脸上、身上。难怪有人评论《深山已晚》是在书写中国式的《瓦尔登湖》。

傅菲从日常和寻常入手，从生活的具体和层叠的烟火入手，在温和平静的叙述中，如深山老泉一样清澈甘甜，像缓缓流淌、氤氲的山岚，回荡，旷远。描写生活的烟火，同时折射着日常中易被人们忽略的微光。

傅菲热爱生活，与山中农夫一起酿酒，与捕鱼摸虾、养蜂人为友。他与万物心有灵犀，大自然的沉浸让他笔下的文字和他的山野一样婆娑油绿生动。

傅菲的文字是自然的一种心性的流淌，那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枝枝叶叶、花花草草，在他心里和笔下无不充满了欢愉与曼妙。他说，水鸟低身掠过，细碎的水珠洒落。看上去，湖像长满了苔藓的月亮。鸟叫声，此起彼伏。

傅菲的叙述舒缓、平淡。傅菲的文字描写犹如原生态，不雕不饰，还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深长。正如他所说：在山中生活之后，他慢慢放下了很多东西，放下无谓的人，放下无谓的事，把自己激烈跳动的心放缓。风吹风的，雪落雪的，花开花的，叶黄叶的，水流水的。无不体现了他的豁达、洒脱、自然的心性。

《深山已晚》里的36篇散文里写得最诗意盎然的是《雷雨春夜》，诗样的语言犹如小蝌蚪在五线谱上兴奋而持续地跳跃，把雷的妖娆、冷酷、海啸般致死的热情写得淋漓尽致，又恣意盎然。

傅菲的诗意袅绕在《深山已晚》的大地草木间。他诗性简净的每一篇文字都是一幅清新自然的原生态，温暖而又富有情趣，同时也是一种灵魂的叩问，让人手不释卷，心驰神往，思绪翩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