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张君燕

早起，乡间小路是湿的，但并不泥泞，只是恰到好处地安抚了浮尘想要躁动的心。昨晚下了雨，有一股清新的泥土的味道，还有淡淡的植物清香。原来，在枝头未见新绿，大地仍未换上新装之时，隐藏着的强大的生命气场就已经蓄势待发了。春天就是这样，从来不会大张旗鼓，总是悄无声息、四面埋伏，等人们察觉时，已经被层层包围了。

路人走过，田野旁干枯的灌木丛中惊起一群麻雀。大概是惊扰了它们甜美的梦，麻雀扇动着翅膀，叽叽喳喳地叫着，向人们发出抗议。很快，它们就将恼怒抛之脑后，欢快地飞去觅食。

在乡间，麻雀司空见惯，比起冬去春回的小燕子，总是受到客人般的礼遇，麻雀更像是乡亲们自家养的孩子，野生野长，整日在泥土地里滚来滚去，却也长得皮实、健壮。在豫西北地区，人们习惯称麻雀为“小虫”。一方面是因为麻雀体型娇小，另一方面足以看出人们对麻雀的喜爱，“小虫”是一种昵称，里面包含了无尽的亲切与怜爱。

虽然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麻雀的身影，但这些小家伙都是鬼机灵，天冷的时候，它们就不见了，估计躲在某个避风的树洞中，与伙伴们挤在一起取暖，只在饥饿的时候，飞出来寻找食物。麻雀胃口不大，也不贪心，吃饱了就回到巢穴中，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。

某个阳光和煦的清晨，麻雀突然多了起来。先是一阵阵热闹的鸟鸣，然后麻雀便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眼前。它们并不追求高远，只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。电线杆是它们的乐园，在电线上谱出乐曲，并陶醉地演奏就是它们最快乐的事情。

春江水暖鸭先知。那么，麻雀应该是最先探知到空气中的暖意的。成群的麻雀开始活跃，春也从岁月深处款款而来。仿若有人在天地之间按动了开关，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发生。柳树发芽了，榆钱长出了嫩绿的叶子；梨花开了，杏花开了，粉嫩嫩的桃花也开了；大地换上了绿色的新装，各色野花也争先恐后，把新装点缀得五彩缤纷。

麻雀高兴坏了，它们是第一位发现者，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告这个喜讯。它们在宽广的天地肆意奔跑，乡下没有高楼和车流阻挡，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。累了，它们就到溪边躺着，听潺潺的水声流动；困了，就趴在草窝里打个盹，除了昆虫的鸣叫，恐怕没有人会打扰。村口的大槐树、山脚下的野草地和返青的麦田都是它们爱去的地方，它们可以和耕牛、山羊聊聊天，想坐就坐，想躺就躺，还可以顺势在地上打几个滚，不怕弄脏了身体，春雨会帮它洗澡，春风会替它理顺每一根羽毛。

傍晚时分，天空中飞过一只麻雀，嘴里衔着一根小小的枝条。紧接着，又一只麻雀飞过，爪子上缠着一丝枯草。这些小东西一定是玩够了，终于想起来筑一个新巢，安安稳稳地迎接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