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蒸年馍
□郑海英
在以面食闻名的豫西北,蒸年馍,是流传甚广的传统文化习俗之一。每到年根,老家那口大锅台上,一笼笼白白胖胖、各式花样的年馍,争相冒出暖热的香气,将后院渲染得如同国画里的世界。腾腾热气里,妈妈哈着手,将馍往筐里放。疯玩回来的孩子,一见诱人的馍香图,奔向锅台,拿只花馍,咬一嘴,甜到心的滋味,喂养那些年只知贪玩的时光。
和往年一样,妈妈约了婶娘们,合伙儿蒸馍。一年里最后一次蒸馍,得够全家吃到元宵节,势必要隆重,声势浩大。提前发一缸面,烧锅的柴火多拾些,各种馍馅儿盘够,花馍上的红枣,尤其要备足。妈妈拿手捏各种鸟、鱼、花朵形状的花馍,它们是妈妈美好的愿望,年年不缺席。
在豫西北,蒸年馍的次序、花样、品名,各有讲究。首锅出笼的小馍,点一红点,立刻比普通圆馍多出喜庆味儿。小馍的登场,为接下来的大馍和五彩缤纷的枣花馍进行试探和铺垫。大馍是人口馍,妈妈对待之心,柔软、虔诚而慎重;算好几口人,蒸几个,祭先祖,回礼出门(出嫁)的闺女。我家的大馍,圆胖可爱如倒扣的海碗,妈妈将薄面皮切出花形,涂红或黄,旁边绿叶相辅,竹签入花蕊,另一头串红枣。熟了,揭开笼盖,见到的孩子,“呀”一声——丛丛可食之花从蒸气里开出,对于幼小的孩子,是多么带劲儿的事!
众多年馍中,只有大馍拥有心揣硬币的资格。为得到寓意好运的硬币,我曾暗抠大馍吃,怪妈妈将硬币藏得深。成家后,农历大年初二回去,临走时妈妈定给我大馍。妈妈深爱这一温暖的、有着浓郁亲情味儿的习俗!在妈妈心里,闺女永远是家的一口人,人口馍怎能缺呢!
蒸齐大馍,枣花馍分批登场。除了普通花形,妈妈和婶娘借助筷子、剪刀等工具,将面做成刺猬、莲花、游鱼、燕子等形状,上嵌红玛瑙般、果肉饱满的大枣。在民间,剪纸、图案等传统画上,常见莲花、鲤鱼组合,意为“连年有余”。刺猬和燕子,象征着财宝和吉祥。
枣山似的馍,我常看成是一盘丰富的装饰图案。底座一层面饼,妈妈刻印捏出纹样花边,另取小面团,圈枣,仿若孔雀翎眼,数只翎眼粘连,为第二层。同样的做法,三层座,四层眼,层层高起,堆叠,渐小,成为枣山。
财神盘是妈妈的压轴之作。边缘捏出花纹,上盘两龙,龙嘴里衔着钱。妈妈盘的龙精神十足,过年了,守着财宝,啥也不干,好好歇着。
妈妈和婶娘说着闲话,捏着花馍,忘我地沉醉其间。至于男人和孩子,随他们做什么。三个女人一台戏,台上传出阵阵欢声笑语,灶台前看火的男人,抽几口烟,眉梢遮掩不住的兴奋。
柴火蒸出的馍味儿,好吃;花馍式样多,喜庆。那些年,无论妈妈受多大难为,蒸年馍这道程序从未缺席!只有这样,属于全家,尤其孩子的新年,才会展现动人的光彩!就像烟火和礼炮,瞬间的绽放,经历多少烦琐的工序!只要结果的孩子,尽情享受玩乐和吃的满足,妈妈用裂满口子的手,将面团成好看的图案,也把有关年的美味裹在了馍里。
又到年了,如果可能,带着全家人回故乡,和妈妈一起,蒸花馍,包饺子,团团圆圆过新年——这是每个远在他方的人,日夜的企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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