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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11月18日
黑槐树
□董全云
在老家,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老槐树,家乡人喜欢称槐树为“国槐”,也有人称“家槐”。黑槐的花为淡黄色,香味四溢,可在其未开时摘取晾干做茶,称为“槐米”,也可做中药或染料。其荚果跟其他豆类植物不同,肉胶质,在种粒之间收缩形成念珠状,俗称“槐角”,将它们晒干送到药店可以卖钱,一季树上的槐米和槐角足够家里几个小孩子的学费,可是乡里娃娃的功臣。
“老槐树,槐树槐,槐树下面搭戏台。”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一人多粗的黑槐树,祖母常常带着我们姐弟俩坐在树下讲故事,都是些神仙鬼怪的传说,偏偏我们依偎着她,听得入迷。淡黄色的黑槐花簌簌落在地上和头发上,一股淡淡的药香味。祖母梳着光洁的髻子,穿着蓝黑色的斜襟布衫,她说这棵黑槐还是曾祖父种的,有100年的历史了。那时,曾祖父是三里五村有名的中医,可惜去世早,没有后人继承他的衣钵,他的医术便失传了,医书和器物都送人了。小弟3岁时得了腮腺炎,母亲带他去乡里的卫生所看病,医院的老中医一听是“老董先儿”的后人,说啥不要钱,还送了几天的药。
我没有见过曾祖父。小的时候偶尔会在老柜子里翻出泛黄的竖版繁体字的医书,还有捣药用的石罐,奶奶说那些都是曾祖父留下的。我拿了医书和石罐在老槐树下玩,打开医书,里面的字是竖版的繁体字,可惜我不认识几个。泛黄的书页被秋风翻动着,哗哗作响。
入冬后的老槐树,虽没了春夏的葳蕤绚烂,却另有一番日薄夕暮的人生况味。浓浓的夕阳好像如绸的细金,洒过稀疏萧条的枝条,洁白的雪地上,仿佛是一幅洒金的油画,恬静安然,意蕴幽深。信步悠然,深一脚浅一脚,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。这声音,如记忆的河水,轻缓地流淌着,流淌着乡下的旧时光。
冬夜,窗外万籁寂静。一个人的冬天,魂牵梦萦,时常会想起儿时和小伙伴,想起穿着蓝色斜襟布衫盘着髻额头梳得光洁的祖母,想起那些在老黑槐树下无忧无虑嬉戏玩耍的情景,恍若还在眼前。遥想着老家萧瑟凄清的老槐树,心境正恰似“一片黄叶一片雪,一点思乡一点愁。”
黑槐树,家乡的记忆,一岁一枯荣,一冬一涟漪。如今,我居住的城市有两条街的两旁栽种了黑槐树,一棵棵黑槐树下,满地的黄叶,簌簌地,随风跑得正欢,犹如一封封写给大地的情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