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刘全恭

俺二妗，个子高大，为人和善，好说好笑。说话快人快语，办事泼泼辣辣，一看就是爽快人。她一辈子未生育，见到别人家的小孩格外亲切。街坊邻居的孩子只要让她瞅见，大老远就招呼人家，没到跟前就张开双手等抱人家孩子，人到了跟前就抢过孩子，又是亲，又是抱，把孩子亲得“哼哼”着左躲右闪，她才“咯咯”笑着而去。

二妗姓常，大名常玉英，小名完妮。她是二舅的媳妇、三姨的嫂子、姨夫的妹妹。什么乱七八糟的，不乱，一点也不乱！我舅家和姨家是换亲，旧时遗留下的规矩，现在说来，这叫“亲上加亲”。所以说二妗对我亲，太亲！因我是二舅大姐家的长子、老刘家长孙。那时家里孩子少，大概是“物以稀为贵”吧。我小时候长得很虎实，二妗特别待见我。

听母亲说，小时候二妗每次来我家走亲戚，晚上总是和我睡，逗我直到迷迷糊糊地入睡。母亲还对我说，二妗亲手给我做个“扎花鞋”。黑黑的布面鞋，前鞋沿口各扎一朵青枝绿叶的小花，小巧玲珑，十分可爱。当然我也十分钟爱，直到后来快穿不上了，我还扯着往上穿。

那年去二舅家，没记清给舅家拿啥礼物，但二妗给我们做的饭，让我至今不能忘怀。她做的啥？做的是“小米㸆饭”，还捣些蒜汁、浇上小磨香油，那个美呀！二妗还对我说，当年八路军下山时，龙门村人刚从外地逃荒回来，家底很薄，八路军把咱当亲人，给咱送米送面，他们真是穷人的大救星。乡亲们感恩戴德，咱龙门人就专为“老二团”做上香喷喷的“小米㸆饭”。我当时年纪小，也听不懂，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感谢亲人八路军。

“小米㸆饭”是二妗的“拿手戏”。她娘家是东岭后村的，那里的人更会做，她们把“小米㸆饭”当成招待贵客的“上等好饭”。

我小时候在二妗家吃过“小米㸆饭”，但我不知道她咋做的，只有醉人的香味仍记忆犹新。二嫂琚冬青是土生土长的龙门人，她在家看过大人们做，二嫂把“小米㸆饭”的做法说得头头是道。

先将小米、白豆、大红豆角冷水泡上，然后炒铛放油，油热后放葱花、蒜瓣、姜丝、花椒粉爆出香味后，将切好的白萝卜、胡萝卜丝放入翻炒，待至七八分熟，再放入自制的豆瓣酱，翻炒出香味后，加入适量的水，再将泡好的小米、白豆、大红豆角下锅，数上几颗花生米（一般人是吃不上的），再捏一小撮粉条，旺火烧开。待小米微熟，米粒还带点硬心时撤火，移至靠后的附灶上（山里人用泥垒的锅台，分主、附灶口）微火煮熟。二妗手拿炒勺加油烧火至大热，将备好的葱花、蒜瓣加入烹炸，香味爆出，然后急速倒入米饭锅，迅速盖上锅排焖上，炸出香味的葱花、蒜瓣还在米锅里“刺啦刺啦”作响，少许，撤火。留余温再㸆上一个时辰，待灰烬全无，米粒散开之时，一锅香味扑鼻、米粒颗颗油光闪亮的“小米㸆饭”便出笼了。如果是伏天后，当地山珍——云台黑木耳定会作为上好的佐料一同入锅。“小米㸆饭”那股香味，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直流口水。

吃二妗做的“小米㸆饭”，虽然是60多年前的事了，但令我十分想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