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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11月02日

伸出一双温暖的手

□刘天智

工作近40年,迄今只探过一次监,且所探之人与我素昧平生。

29年前,我是省会一家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杂志社负责人。一天,我收到一封来自省内某监狱的稿件,作者是名囚犯。

稿件内附一封信,大意是:他是因经济犯罪被判刑,家在广州。监狱里规定,平时学习改造好或发表文章都能奖励记分,积分多了可减刑,希望我能帮忙登篇稿件。

看过文章,觉得作者Z某不仅字写得漂亮,文章内容也不错。于是,我对文章作了精心修改后在刊物上发表。在寄样报的同时,我给他写了一封信,鼓励他多写文章,努力学习改造,争取早日出狱,并特地给他寄了较高的稿费。

不久,我收到他的一封信。

他说,收到杂志深感意外,因为他不相信谁会去关注一个囚犯的文章,管教人员也鼓励他、表扬他,他很受鼓舞。特别是收到那笔较高的稿费后,他高兴地请狱友吃了顿饭。

一个月后,又收到了他的来稿。也许他看出我是个热心人吧,这次他竟提出能否帮他在《郑州晚报》上发一篇文章。

说实话,我跟《郑州晚报》编辑并非太熟,但看文章不错还是决定再帮他一把。于是,我骑着自行车,跑了十多公里路到了位于郑州西郊工人路上的郑州晚报社,找到编辑说明情况,并特叮嘱,若发表一定寄样报及稿酬,因为这对作者意义十分重要。

几天后,文章发表了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他再次寄来一篇反映监狱文化教育的稿件,并提出能否帮他在《河南日报》上发一下。他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。

真是得寸进尺啊,我想,即使有点身份的人在《河南日报》上发篇文章也是很难的。但仔细看,文章依然很好,又想到一个犯人能不断写文章总是件好事,还是应该帮一帮,尽管给自己平添了很多麻烦。

于是,我再次舍着面子找到了《河南日报》的编辑……

文章发表了,那是在星期刊的头版。

后来,记得在我负责的杂志上又登了他两篇稿件。再以后,他未再寄信给我。

一年多后,一次到开封出差,公务忙完,我突发奇想:到监狱看看这个人吧,到底啥情况、人啥样、是否出狱。

满街打听,许多人不知道省第一监狱在什么地方。最后问出租车司机,才知道在开封远郊,不通公交,只能打出租车。那时坐出租车是相当奢侈的。

到了监狱门口,门卫不让进,掏出记者证说明情况,他们请示领导后,才破例让我进去。在狱警的陪同下,我见到了这个特殊的作者。

这是个40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,他很惊讶,也很拘谨。我问了他一些简单情况,并鼓励他继续写稿。

看样子,他十分感动。是啊,一个远离家乡在数千里之外服刑的囚犯,一个素不相识的杂志社负责人帮他发表文章,且破天荒到狱中看望他,是谁都会感动吧?

我想当时他的心情大抵如此。

两年后,大概是1996年的一天,我收到来自广东的一封挂号信,打开一看,原来是Z某,他早已出狱。

信中说,本来出狱后应该去看看你这位大恩人,但脱掉囚衣,两手空空,怎好去见你。他说他在姐姐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公司,并说不久要亲自到郑州来拜访。我很高兴,为他的自新自立。

两个月后,在郑州的一家大酒店里,他给我打电话,要请我们一家吃饭。本来,我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宴请,且很少带家人赴宴,但这次我破例了。

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会面,有着特殊的积极意义。

他讲了许多感激的话,并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。我和妻子坚决而又委婉地谢绝了。我真诚地告诉他,帮他本无所求,图回报就违背了我的初衷。

后来,他又带着他的妻子和20多岁的儿子来看我,我们在郑州一个酒店见面了。

他动情地告诉他的儿子: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刘叔叔,他是咱的恩人。

当时我心中突然有一种特别欣慰的感觉:还是帮助人好啊,虽不求回报,但总会得到一些什么,至少是精神上的愉悦,或是心中的安宁……

1996年10月,我离开杂志社,到信阳县挂职锻炼,担任副县长、县委副书记。一天,我接到Z某电话,他恳切地劝我到广州做生意,他会全力帮我,一定让我赚到大钱。

我告诉他,我现在有稳定的工作,没想着发大财,我感谢他的好意。他又说很希望我们一家抽时间到广州去看看,在他姐姐开的度假村住上时日,他要好好招待我们一番。

其实,几年后我和妻子曾到广州玩过几天,但未去找他,我们怕给人平添麻烦。

此后,我们的电话联系慢慢少了,半年一次,一年一次……一晃二十多年过去,如今,早已没有他的音讯。

回首往事,感慨良多,总想起母亲“人在难中要多拉一把”的谆谆教诲。尤其是当一个人站在人生的岔路口,无助徘徊之时,如果有人能将他往正道上拉一把,那接下来的路会好走许多。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;没有企求就不会有失落。我们帮助别人,不带功利,不求回报,就会收获无尽的温暖,至少带来一分心灵的慰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