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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郑乃谦

在修武县城西北30公里处，凤凰山脚下的一条河沟边，曾住着几户人家，有窑洞，有草房。因为小村子位于河沟西侧，故名西岸（今属修武县西村乡磨石坡村）。一眼老井即使大旱之年也不会枯干，井水滋养着众生。人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过着宁静的田园生活。卢凤梧、魏生花夫妇就生活在这里。两口子共生育了五个儿子，启高、启增、启华、同顺和小五。大家庭里男耕女织，勤俭持家，日子虽说不宽裕，但可以勉强维持生计。

日本侵略军占领修武一带后，打破了宁静的生活。到了1942年，兵灾、匪患、旱灾、蝗灾，闹得民不聊生，黎民百姓的日子更如雪上加霜。兵荒马乱的世道，在老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，卢凤梧全家一路北上乞讨，流落到了山西省浮山县西平乡。灾荒年全靠乞讨过日子，那是空想。为了活命，卢凤梧狠心地把同顺、小五卖掉，启高夫妇也被迫卖掉了宝贝儿子。卖了三口人，换来了一些小米，暂时不会饿死人，可粮食总有一天会吃光的。

黑暗的日子啥时候是尽头？渴望过上安稳日子的卢家人，白天黑夜都在想着这件事。这一年，浮山县的共产党组织鼓励适龄青年参军参战，抗击日寇。他们听说共产党是救穷人的，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。为了给家里省点口粮，更是为了摸索一条活路，启高撇下妻子，和兄弟启增二人都报名参加了八路军。于是，家人受到了根据地政府的多项优待。每次收到来信，父母总是回信嘱咐他们遵守纪律、勇敢杀敌、多立战功，以回报党组织的关心。

抗战胜利后，卢凤梧夫妇回到故乡。两个儿子和孙子被卖掉，两个儿子参军，老人们心中除了牵挂外就是担忧。1946年麦收季节，为了防止敌人进山偷粮，卢凤梧夜间去看场，万万想不到他被野狼咬死。老伴惨死，魏生花老人更是孤单。新中国成立后，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到启高的来信，老人家日日夜夜思念自己的长子，盼望他从部队归来。怎么会知道，长子早已为国捐躯。1953年，在无尽的思念与担忧中，老人家与世长辞。

我们来看看卢家弟兄的革命历程。

卢启高生于1919年，1942年参加八路军太行军区38团，立志抗日救国。苦难经历造就了坚定的信仰，作战时，他常常舍生忘死、冲锋在前。入伍一年多，他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，并升任连长。

1943年冬季，日寇“扫荡”，八路军部队在临汾附近不幸遭日军重兵包围，双方展开血战。一个济源籍战士身负重伤，卢启高迅速背起战士，将其隐蔽到一处石崖里，然后杀入敌阵。为了掩护战士，卢启高身中数弹，壮烈牺牲，年仅24岁。

卢启高牺牲时，其次子国祥才一岁多，妻子历尽艰辛，把儿子拉扯成人。国祥继承了家族的红色基因，后来成为村干部。

因为是异地参军，家乡政府对卢启高的情况缺乏了解，其家人没有享受到烈属待遇。经过民政部门多方调查、核实，直到1961年，卢启高才被修武县人民政府授予“革命烈士”光荣称号。

卢启增出生于1922年，参军之初被安排到晋南抗日根据地沁水县第三区的区干队，不久被编入县大队。两年后，他加入中国共产党，被调入八路军主力部队。

解放战争初期，卢启增先后参加白晋战役、同蒲路南段阻击战以及临浮、吕梁、汾孝等战役。

1947年，卢启增所在的12旅随陈谢兵团渡河南下后，进入陕南地区独立开辟根据地。1948年5月，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纵队改称中原野战军第4纵队，7月参加襄樊战役。冬季参加淮海战役时，他身负重伤。

卢启增在部队先后任通讯员、连指导员，因为作战勇敢多次立功受奖。1943年早春的一个夜间，情报说一个中队的伪军将在次日出发，到40公里外的隆化镇换防。县大队当即决定打一个伏击战，吃掉这批伪军，全大队200多人立即轻装出发。那时，卢启增是中队长杨佩全的通讯员，背着小马枪，跟在队长身后快速前进。第二天8时许，战士们跑步进入阵地，战斗打响后遭到敌人的激烈抵抗。情况异常，透过尘雾观察，发现敌人都戴着钢盗、穿着大皮靴，原来是一股日军。这意外的情况，使战士们既兴奋又紧张，与日军真枪实弹相遇还是第一次。但既然干上了，那只许胜、不许败！

在激烈的枪声中，卢启增向敌人扔出了手榴弹，然后端着小马枪借着烟幕向敌人冲过去。20多分钟过去了，负隅顽抗的30多个日军在我军阵地前全部毙命。

1945年初秋，八路军独立团驻扎在一个小山村。当时这里是游击区，阎锡山部队造谣惑众，在这里干了许多反共宣传，老百姓对八路军不了解。所以，刚进村战士们就自觉在街道上宿营。卢启增和战土们每天早上把老乡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，轮流给他们挑水。慢慢地，有两位老人开始和战土们拉家常，卢启增和战士们就趁机向老人宣传我军的宗旨和纪律，关系也变得融洽起来。一天，老大娘打开窑洞门对卢启增说：“外面又是灰土又是风，你们快搬进来住吧！”

到了秋收时节，房东大爷正为收割高粱、黄豆的活儿犯愁。卢启增主动说：“大爷别愁，我们帮您干！”全班战士起早贪黑地收割、打场，很快干完了秋收活儿。大娘感动得热泪盈眶，连声说：“俺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队伍，你们真是老百姓的贴心人。”

新中国成立后，百废待兴，卢启增随部队先后参加了荆江分洪和海南岛公路等工程建设，为发展地方经济再立新功。1954年12月，卢启增随部队集体转业武钢，他担任武钢公安处处长，为国家第二钢都的建设和发展贡献了自己的一生。

卢启华，又名卢鸿顺，生于1929年2月，18岁加入华北军区第1纵队，曾参加过解放太原战役。因作战勇敢，他在火线上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
1950年10月，由天津入朝参加抗美援朝战争，卢启华参加了一至四次战役。1951年1月，他随军越过北纬37度线，威胁汉城。有一次运输车队突然遭遇敌机轰炸，一枚定时炸弹落在道路中央。危急关头，卢启华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，拆除了炸弹引信，为运输部队开通道路，部队授予他三等功，并批准入党。4月部队回国休整，在一阵阵锣鼓声中，修武县人民政府派人将“人民功臣”牌匾挂到了他家里。

1952年6月，卢启华随新组建的志愿军炮兵部队再度入朝作战，朝鲜停战协定签署后奉命回国。1956年，他转业回乡。两年后，他到当时的焦作矿务局朱村矿工作。数十年间，他不争名利，兢兢业业，直至光荣退休。

2004年和2007年，卢启增、卢启华兄弟先后离开人世。

卢启高与胞弟投身抗日，也深深地影响了叔伯兄弟卢西方。作为父母的独子，卢西方也是在抗战时期参军的。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，他赴朝参战，在战场上身负重伤，被定为特级伤残军人。

战火硝烟早已散尽，凤凰山上满坡的柏树郁郁葱葱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西岸村搬出了河沟，乡亲们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，过上了富裕的日子，家家户户安居乐业，男女老少心里乐开了花。上年纪人都清楚，这些都是英烈们拿生命与鲜血换来的，没有他们的奉献与牺牲，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。所以，村里的长辈一直教育青少年：太平盛世，居安思危，勿忘先烈，勿忘英雄。

图① 卢启华。

图② 卢启华获得的华北解放纪念章。

图③ 卢启华获得的抗美援朝纪念章。

图④ 卢启增。

（照片均由郑乃谦提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