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简介：

王春来，作家，一级警督。照顾瘫痪的父母双亲12年，发明照顾老人的护理工具数十件（收藏于孝道博物馆），被誉为“造器孝亲”的当代著名孝子，身体力行诠释了忠孝两全的不凡人生。

曾获得“感动洛阳十大年度人物”“当代中华最感人的十大慈孝人物”“当代中华新二十四孝”“河南省直十大道德模范”“推动中国家庭文明十大致敬人物”等诸多荣誉。

〇二三 累得直恶心

1974年6月22日

时常听到母亲对父亲说：“……累得直恶心。”

今天是夏至，夜里我领教了“累得直恶心”这句话的分量，太可怕了！

五月（农历）的深夜，火车刺耳的鸣笛声告诉我，要装火车了。

来了好多火车皮，意味着今夜劳动强度很大。我知道，妈妈肯定承受不了今夜的劳动强度，于是自告奋勇拎着砖跑出家门。

铁路沟里，停着一长串儿火车皮。天呐！我看到了六节火车皮。

我与三个阿姨装一节60吨重的火车皮，每人分47丁砖。

夜幕中的铁路沟站台上，行灯打开了，眼前那么大一片红砖，我看得腿肚子发软。

闷罐子火车皮只有中间一个车门，砖丁几十米长，劳动强度太大了。对了，母亲不是说，活儿干多了就习惯了吗？

从车头走进车门再到车厢两头，四块砖跑一个来回路太长，又累又影响速度，我心里发急。

我将母亲常用的那个砖夹也用上了，拿两个砖夹一趟运8块砖，几趟下来就撑不住了，这样干活儿很快会精疲力竭。

行灯照亮了车厢，但两米开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，车厢里砖灰太大了，走路都感觉灰尘打脸。

装了3个小时，觉得没有力气了，砖好沉，想坐在地上歇一会儿。我尝试坐下片刻，太舒服了，可是时间不允许。4个小时后，再坐下喘口气。5个小时之后，我忽然感觉反胃恶心。

终于干完了，我却发现，不敢停下脚步了，停下就更加恶心，恶心得难以承受。扔下砖夹，我蹲在铁路沟不停呕吐。

身上、头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白灰，像从面缸里钻出来的一样，口腔、鼻腔里全是砖灰。好恶心，吐了半小时，吐出来的还是灰。

回到家，已经是次日7时多了，洗脸后母亲要给我盛饭，我夺过碗说：“不用，我自己盛。”

母亲问：“孩子，你不累吗？”

我说：“妈，您带病还能干活，我有什么累的。”

端起饭碗，却一阵恶心涌向喉咙，咽不下一口饭。我曾因吃了隔夜的土豆中毒，现在的感觉与那次食物中毒的感觉差不多。

我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，寻思到教室坐会儿，可能就会好，可坐在教室里干呕恶心得更厉害，只能站立。

怎么办？我举手对老师说：“老师，我胃难受，不能坐，能不能让我站在后面听课？”

没等老师开口，我就难受得站了起来，快步站到教室的最后面。

站立着就好受多了，我发现只要挪动脚步，恶心会立刻减轻。

我在后面不由自主地原地踏步，没想到这一来把老师惹毛了，老师指着我说：“你不是胃难受吗？什么毛病，怎么还原地踏步呢？”

我忙解释：“老师，我这样踏步胃好受多了。”同学们不理解，哄堂大笑。老师更加恼火了，呵斥道：“奇谈怪论，踏步会减轻胃难受？我看你是存心捣乱，你给我出去！”

我站在教室外面，夏至后一阵难得的清风儿吹来，突然想起了母亲常说的“累得直恶心”的话，今天不就是累得直恶心吗！

●今 悟

这次经历让我明白，人的身体劳累过度就会恶心干呕，这是身体承受力达到极限的信号。当事情发生到我身上时，才突然体会到母亲时常忍受天大痛苦。

46年后，我的孩子问：“爸，劳累过度是啥感觉？”我说：“恶心，人会累得恶心！爸爸当年不懂带病劳作的苦痛那么可怕，那次要命的劳作让爸爸在体悟中发现，你奶奶当年行孝忍受着天大的痛苦和危险，也从那时起爸爸只要听到火车鸣笛，就会揪心地联想到你奶奶满身灰尘劳累的样子。”

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