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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9月07日
串门儿
□杨 琳
远亲不如近邻,近邻不如对门。街坊邻居,总让人想起一幅似有若无、远远飘着炊烟的水墨画。如果可以配上画外音,那一定是段特有的乡音土话;如果它被拍成电影,其间一定会有串门儿的情景,进东家,出西家,笑吟吟的样子,打着幸福的Logo。
串门儿是农耕时代的精神福利。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家家户户敞着大门儿,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悠闲。老者信步乡里,孩子飞奔田埂,东家长、西家短,随随便便就被招呼着邀门入户,坐下喝茶,聊天闲谈。没有敷衍,也不是应酬,就是串串门儿。岁月静好,风调雨顺,一切安然。
城市不一样了。汹汹市声里,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儿。尤其住到高楼,无线通信极度发达的今天,串门儿是一种奢侈。预约,或许就被安排到了饭店或茶楼。兴致所至,年轻人最爱是撸串儿。啤酒、饮料,喝得肚皮滚圆,然后闹到凌晨。这分狂欢是都市的标配,表面上的热闹过后,处处透着寂寞。于是,旅游成了出走的一种方式。从自己活腻的地方,移动到别人活腻的地方。人们在潜意识里,通过这种方式寻找那分串门儿的温馨记忆。
我觉得自己离老家越来越远了。曾经熟悉的村庄悄然变迁,母亲走了,父亲走了,叔叔伯伯、婶婶大妈也走了,岁月饶过谁?最年长的堂兄也走了。一茬又一茬的人啊,在老去,远去,走掉,消失。每次回到乡下,觉得无处可去。又总觉得,随处可去。因为无论走到哪里,都有招呼,熟悉的声音,立马唤醒曾经所有的记忆;无论走到哪里,都像是久违的串门儿,它时时处处地提醒自己,这里是你的根,你曾在这里从土里扎根,然后发芽,然后长大,然后放飞。
我在老屋的门口,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。这里已经颓废破败得没有烟火气息。我回到这里,仍然有串门儿的感觉。可以放松地呼吸,尽情地仰望蓝天白云。绿树依然成荫,只是没有了温度。父亲出殡那天,老屋是最后一次热闹,像是气息奄奄生命的回光返照。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来到这里,他们来这里是以送行的名义串门儿。
不知不觉间,我已泪流满面,脸上却还挂着礼节性的笑意。父亲的终老,这是抗不过的瓜熟蒂落。我的悲伤,来自于乡亲们这最后的串门儿。我知道,从此以后,这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,将一直由铁将军把门。
所以,每次回到乡下,我都有意识地在村里走走,偶遇乡亲,特别是儿时的伙伴,我都不邀自来地去人家那里串个门儿。我在心里说,还去哪里旅游啊,这串门儿是最经典的心灵之旅呀。每次从老家回来,我都会一连多天夜夜安眠。你若安好,便是晴天。心上人不仅仅是情侣,一定还有那分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情乡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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