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廉彩红

指甲花开了，红艳艳的，藏在绿叶之间，低调得不行。可它太艳了，藏在绿叶之间，也能被人看见。

指甲花全株粗大、硕壮，蓬勃向上的样子，似乎在告诉我们：我很好养活的，随便给点土、给点阳光、给点水，我就能长，还能开花。

小时候在农村，几乎家家都种有指甲花，有闺女的人家更是。指甲花清一色都是红色的：紫红、二红、水红。有一天，在我同村同学家看到一株白色的指甲花，让人稀罕得不行。我问：“白色的花能染红指甲吗？”同学说：“能呀！不过，红色的还用不完呢，谁用白色的呢。”我又问：“那你们种它干啥？”同学说：“它自己长出来的，谁知道咋回事。我妈妈说看着怪好看，留着吧。”

一晃许多年过去了，当年的话时而在脑海里翻腾，而白色的指甲花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她一边说，一边摘了许多指甲花，准备晚上包指甲。她把指甲花放到小碓臼里加点白矾捣成泥，又摘了点豆角叶，说吃过晚饭就包。

那晚，当我举着包好的指甲兴冲冲地跑到家后，母亲笑话我：“咱家也有指甲花，非得让人家包。”

“小孩子不就喜欢热闹嘛。”父亲接过话说。

第二天，母亲就送点东西给人家。母亲从来不喜欢欠人情，更怕给人添麻烦。

种指甲花不像种小麦、玉米一样那么声势浩大、仪式感很隆重。立春一过，空气又温暖又湿润的时候，把旧年的指甲花籽撒在花盆里甚至地上就行。没两天，它就冒出小小的、圆圆的叶子，只要水土得力，阳光充足，它一天一个样，变化惊人。你就看吧，它长大、长高，枝条粗壮，葳蕤的叶子绿茵茵的。接着它就结了花苞，只要有一个花苞开了，其他就争先恐后地开，蓬蓬勃勃、笑嘻嘻地开。

我家指甲花种有许多，开得也好，每天黄昏的时候，都有人来讨指甲花。母亲总是殷勤地摘好送给人家，嘴里还说着多得很，用完了再来。

我问母亲，他们为啥讨指甲花。母亲说，有人就是喜欢看，有的家种不好，跟不上家里闺女们用，有人是用来治疗灰指甲的。

有一年，我在姥姥家住，姥姥家的指甲花开得盛大。姥姥说，晚上给我包指甲。姥姥用料太多了，她不但在里面放了白矾，还放了瓦上草，如果不是我拦着，她还要放核桃皮。她说这样能维持时间长，不容易掉色。第二天，我扯掉包在指头上的豆角叶，发现指甲是黑色的。望着黑色的指甲，我哭笑不得。

包黑指甲的糗事，我曾经给女儿讲过，她没见过指甲花，问我长啥样，我才恍然明白，来到城市后，指甲花确实难觅其踪了。女儿长这么大，真没享受过包指甲花的快乐呢。

有一天带女儿回老家，婶儿家种有指甲花，红艳艳的花着实招人喜欢。婶儿说：“现在也没人包指甲了，年轻姑娘们都用指甲油了，谁还费心包呢，我种着自个儿欣赏呢。”

女儿兴趣盎然地看着，认真观察着它的叶、枝、花。我说采点给她包指甲，她摇摇头，说能欣赏到指甲花就行，干嘛要破坏它的完美。看来，时代不同了，人们对指甲花的需求也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