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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6月10日
初夏的美味
□朱立明
清晨起来散步,走到大街上看到三盘石磨正在磨碾转。随着“嗡嗡嗡”的石磨转动声,一根根碧绿、鲜嫩的细长条,散发着缕缕清香,旋转着苗条的身姿,从磨缝里争先恐后地跳了下来。不一会儿,磨盘上就像垛墙一样堆起了一圈碾转。南来北往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,一边观赏着、品尝着,一边拿出手机付款,准备和家人分享这一初夏的美味。
作为优质小麦产地的温县,更是碾转的故乡。当小满前后小麦灌浆饱满,麦粒已汁水充足之时,便是制作碾转的最佳时机。每年伴随着五月的芬芳,温县城乡的大街小巷,到处会传来叫卖碾转的吆喝声。粮食紧缺的贫穷时代,碾转只是人们维持性命的应急食物。每到夏初青黄不接之际,农民为度饥荒,往往提前割取少量尚未完全成熟的小麦制成碾转,以填饥饿之腹。有的甚至用早熟的露仁麦(麦子的一种,成熟后麦皮自然裂开,露出麦粒,故叫露仁麦)和大麦制作碾转,但其味远不如小麦香甜。特别是大麦的麦皮很难搓掉,磨成的碾转粗糙难咽,不好消化。
上世纪60年代初,刚散了集体食堂的农民分的粮食很少,生活极度困难。好在每户都有自留地,种上一些小麦、露仁麦、大麦等庄稼。立夏过后,小麦开始灌浆时,早熟的露仁麦和大麦已渐渐黄了梢,人们便迫不及待地用它们制作碾转。记得有好几年的初夏时节,天才刚刚亮,我便跟着母亲迎着晨曦来到村东的自留地,用镰刀割下露仁麦,母亲抱一大捆,我抱一小捆。回到家中,我立即将麦穗一把一把捋整齐,母亲则抓住麦穗在搓衣板上把麦粒搓掉,再用簸箕将麦糠簸去,然后将麦粒淘洗干净,倒在锅里,添点水,点上火,用锅铲不停翻炒到八九成熟时捞出。稍一凉凉,又倒在簸箕上再用手将麦皮搓去簸掉。这样边搓边簸,反复多次,直至麦粒干净为止。
接下来,母亲将簸净的麦粒装进大斗篮,来到磨坊,把麦粒倒在磨顶上,抱起磨杠推起来。我边学着母亲的样子帮她推磨,边瞪大眼睛盯着磨缝。当像小虫子一样的碾转从磨缝里爬出,我便急不可耐地抓起一把塞进嘴里,顿时一股特有的麦香亲吻着我的味蕾。我吃了一把又一把,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,直到母亲劝阻我为止。
回到家中,母亲将碾转倒在盆里,加上香油和蒜泥搅拌均匀。一家人在分享这人间美味的同时,也庆幸粮食终于接续上了,不用再忍饥挨饿了。再过段时间,小麦也渐渐灌浆饱满,用它做成的碾转更加香甜可口。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,可以多次磨碾转、吃碾转,解了人们的饥饿之苦。
斗转星移,时光荏苒。缺吃少穿,忍饥挨饿的苦日子,早已埋入了记忆的深处。现在,我们一年到头各种美食应有尽有,可大伙对碾转仍十分青睐。每到小满前后,只要“嗡嗡嗡”的磨碾转声响起,我总会买上一些用蒜汁拌着吃,或与鸡蛋一块炒着吃。其独特的美味不仅勾起我对儿时苦难生活的回忆,更让我久久地沉浸在新时代满满的幸福之中。